6/03/2005

我们时代的病症与文化(转贴)

我们时代的病症与文化傅翔
泰勒说过:文化或文明,就其广泛的民族学意义来说,乃是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习俗和任何人作为一名社会成员而获得的能力和习惯在内的复杂整体。(1)由此看来,想要对一种文化进行阐释也就免不了对这些方面作应有的考察。抱着这样的观念,本文侧重于对大众文化的以上方面作适当的剖析,以此希求获得对文化的更深一步的了解。不管怎么说,大众文化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就好像谁也无法界定文化一样,大众文化的概念仍然是模糊的。也正由于此,本文力求在文化的诸多方面对大众文化做出相应的解释,而不求概念的创新性解释与逻辑式论证。 在我看来,大众文化首先是大众的,这也就是大众文化的最突出特征。没有大众也就没有大众文化,因此在这里涉及到受众的问题。面对受众,自然少不了研究受众的普遍面临的问题以及受众所具有的特征。而清楚了受众之后,便只有面对这种文化本身。这种文化存在的依据是什么?这种文化将如何发展?以及它将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所有这些,都是我们应当去解决的。同时,文化的很重要一面的艺术到底又是什么情形,这同样也是我们应当关注的。
1、文化大众的危机与贫困 关注文化大众是了解与阐释大众文化的先决条件。作为大众文化的受众,它是广泛的、普遍的。无论是电影、电视还是流行音乐、通俗小说都有自己的“广大受众”。受众越多,它的消费行为就越被动,越无鉴别性和批判性,它就越是欣然接受那些标准化的、效果有所保证的文化产品。因此,从有选择性和批判性的受众变为在文化上无动于衷的“大众”,其中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受众人数的大大增加。从这点上来说,城市的大众文化永远比乡村的大众文化来得发达,无论是从数量上还是从品种上,乡村都远远地落后于城市。然而随着城乡差别的缩小,这点仅有的差距也正渐渐地消失,因此说,大众文化的地域之别并不明显。但从目前看来,特别是中国,这种地域之别还是相当明显的。这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大众文化的受众在地域上是有别的。 受众的城乡之别导致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研究大众文化的受众到底以什么为限?对于熟悉城乡之别的人来说,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虽然乡村的受众似乎比城市的受众少些生存的重压感,但我想,作为生存,任何人面对的都是一样的选择,那就是活着呢?还是死去?显然,面对这问题每个人的地位都是一样的,因此,在本文中侧重于城市的受众为代表。 大众文化的受众不是一个综合体,而是一个混杂体。它完全是由在本质上相互独立、缺乏共同经验的个人组成的。大众文化受众的一个特点就是社会成员的混杂和个人特征的消失,但这种消失并不是共同体意识取而代之的结果。他们同处一个空间,但相互毫不相干,他们可能有共同的需要,但这种需要对彼此没有意义,正如一切运动会的观众彼此不发生关系一样。受众的多而杂无疑是大众文化的最显著特征,大众文化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由于这点决定的。然而,受众虽然多而杂,甚至遍及每一个角落(如电视的受众),但它都有一定的共同之处。这个共同之处不在于文化意义上,而在于精神意义上。 首先,文化大众都普遍面临着一种危机的出现,那就是我们该如何生存?生存的意义何在?其次,也就是面临这样的问题所出现的贫困,贫困在此特指大众面对这种文化而产生的危机以及危机无法解除的困惑。无论是在艺术当中,还是在夜总会、卡拉OK歌舞厅当中,或者在快餐、街头文化之中,受众都不可避免地要面对人生的悬置之谜发问:活着到底为了什么?是天天悬浮在大众文化的表层呢?还是天天都满足于劳碌奔波与生计?显然,当代人的生活方式已经明显走向单一化了,上班、下班、工作娱乐……似乎已经没有第三种生活方式,即使有也可望不可及的。面对如此贫困的生存方式与环境,人们普遍意识到了生存的危机与艰难,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呢? 毋庸置疑,当代人同时亦是可怜的。虽然每个人都知道生存如此尴尬,但却没有人敢于站起来宣言这个时代精神的贫乏与意义的丧失,同时更没有人能够指出一条通向家园的路途。大众沉迷于文化制造出来的繁华景象之中,知道是假象却没法不依赖,知道缺乏意义却不去寻找。在这样的生存图景中,大众普遍丧失了为人的尊严与品格,如果说得过分一点的话,那就是与昆虫走兽活着没有什么区别。人们仅仅知道为活下去而活着,没有人愿意为精神而活,为理想而活,为信仰而活。正是由此,危机日渐显露出来,是具体的也是抽象的。面对危机的无法摆脱,贫困也便随之而来。贫困最大程度上无疑是精神的,精神的贫困正是当代人生存面临的最大难题。 在夜总会、歌舞厅、卡拉OK以及快餐厅、街头文化共同围剿的文化大众面前,大众文化已经足以满足大众的需要。当然,这种大众文化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低级的娱乐与充斥肉体感官刺激的低级的艺术共同组成的。不排除存在着水准较高的大众文化,但说实话,这种文化同样也以降低水准的手段来寻求大众的更为普遍的掌声与喝彩。正由于此,大众文化的受众更多的是庸俗不堪之辈,以及知识水准较低而又少去涉及生存问题的相对麻木的人们。这种人有一特质,那就是他们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大众文化填补他们的空虚与无聊、痛苦与绝望、愁闷及忧郁,因此,这种人同样成了大众文化消费的生力军。可以这样说,没有这种人也就没有大众文化的出现。大众文化的繁荣只能说明一个事实,那就大众欣赏水准的普遍下降以及由此带来的文化的衰落,而不是进步。大众精神的贫困与危机是大众文化繁荣的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纵观文化的进程可以发现,文化的进步与文明的兴盛与那个时代精神的相对富足是分不开的,在人们慨叹文明已经逝去,文化已经进入低落的同时,我们更应看到世纪时代精神的危机与贫困。 显然,这个世纪的精神是可怕的,而在这个世纪末的时代钟声中,精神的危机更是接踵而来,这是谁也没法逃避的问题。时下,大众精神的危机与贫困并非中国特有,它早就存在于这个星球的每一角落。还在古希腊的伟大诗人赫西俄德的笔下,这个“黑铁的世纪”便全是罪恶,人们“夜以继日地工作和忧虑……它带给人类的除了悲惨以外没有别的,而这种悲惨是无边无际的”。接着,犹太天才作家卡夫卡又做出了世纪的预言,在他看来,“一切挂着错误的旗帜航行,没有一个字名副其实。比如我现在回家,然而这只是表面上如此。实际上,我在走进一座专门为我建立的监狱,因而就更残酷。”“一切似乎都是用坚固的材料造成的,似乎很稳固,而实际上却是一架电梯,人们在电梯里向深渊冲下去。我们看不见深渊,但只要闭上眼睛,人们就听见深渊发出的嗡嗡声和呼啸声。”显然,这代表的是人们的共识,随着尼采、施宾格勒、叔本华、萨特以及雅斯贝尔斯等人的诉说,这个世界所代表的人类生存的虚无暗夜便成了一个梦魇徘徊在人类中间。人类的危机处境从此暗示了这世纪的绝望境遇,空虚无聊的大量增殖共同诉说人类生存意义的缺席。 然而,就是面对着这样可怕的生存图景,却仍然没有人去寻求意义,恰恰相反,更多的人寻找的是一种消解意义的途径。在他们满足于大众文化的消费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更为可怕的危机,那就是精神的贫困已经悬浮于每个人的生存方式上。触目可见的危机只有更进一步地催化生存的苦痛与绝望的诞生,而不是消解危机的爆发。此时的我们就仿佛坐在即将爆发的火山口上,再不寻求出路便只有坐以待毙。
2、萎缩的生存空间与大众文化 显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危机的爆发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事实。在这大众包抄而成的生存空间里,人们已经不存在所谓的“自由”,只有蒙在鼓里的人才以为大众文化给他们带去了享受与满足。实际上,人类是以神圣品格的沦丧换来大众文化的繁荣的。大众文化在相当大程度上替代了人类对神圣的向往与追求。取消了神圣的在场也就意味着通俗的泛滥,同时也意味着道德尺度的消失而失去了评判的标准。许许多多低级的文化消费成了人们口头津津乐道以及心中急切向往的事实,原因便正在于此。大众的生活方式的单一化,内容的空洞与贫乏,意义的缺席与无聊苦闷的增殖,所有这些都是大众文化存在的依据。可以这样说,假若人们的精神是富足的,那么也就不存在什么大众文化。大众文化存在的依据与人类生存的背景无疑是息息相关的,就是在这样萎缩的生存空间里,大众文化扩展了大众的生存空间所包含的欲望范围。以欲望的填补式扩张来满足大众由于萎缩的生存空间而导致的贫乏,这正是大众文化的特色以及成功的地方。大众文化正是通过这种间接的但却是便利的途径使大众的浅层欲望(很大程度上是刺激感官)获得满足。当然,这种满足实现得越好也就寓示大众文化越成功或越繁荣。 大众文化需要发展,它同时还需要不断地创新。在这个机械复制的时代里,只要复制的技术过关,大众文化也就越有被推销的可能。现代大众文化的社会特点并不在于希望制作容易广泛传播的产品──在这以前人们已希望这样做了──而是在于希望找到这样一种生产方案:根据它,相同类型的产品可以及时地、畅通无阻地到达相同的接受对象那里。娱乐产业的忠实的拥护者们常常因为死抱已经用过的类型不放而遭到谴责,他们之所以不放,因为同类产品在长时间内畅销可以给他们带来利润,但同时他们也由于人为地制造对新型式的需要、制造对快速变换时尚的渴望以求增长消费而遭到责难。正如西梅尔所说:“东西不是生产以后才会变得流行的,东西是为了流行才生产的。”事实上,两种方法──坚持时尚和改变时尚──是结合在一起、根据具体情况交替使用的,大众文化生产的组织也依赖于对受众需要的操纵。当然,就娱乐产业而言,它不会去教育大众,去提高他们的艺术鉴赏能力。指责出版商、戏剧导演和制片人有意阻碍受众鉴赏能力的成熟,是把事情简单化了。(3) 大众文化不仅把艺术标准降到一个较低的水准,不仅使人们在思想上、感情上变得麻木不仁,不仅会导致盲目服从和不负责任,而且也开了许多人的眼界,使他们了解了从不知道的事情和价值。因此,它不仅解除了人们精神上的武装,而且也铺平了批评和反对的道路。正是由此,我们到目前为止仍然少见批判大众文化的文章,这与其说是不了解毋宁说是没有那份胆量。 当代工业社会的程式化生活,大城市生活的机械化,个人对共同的生活方式不知不觉的适应,逐渐出现了个性丧失的趋向。大众媒介──广播、电视、电影、报纸和路牌广告,总之我们所能看到和听到的一切──正在推进这种趋势。必须发现的事实、必须回答的问题和必须分享的观点都是现成地摆到了我们的面前。我们看到,每当文化大众的圈子扩大一层,他们的鉴赏水平就下降一级。在他们那狂热的赞同声音当中,个性丧失已成了一个突出的事实摆在我们每个人面前。可以想见,伴随着激情与狂热的消失,剩下的还有些什么?在这因疯狂无知与愚昧共同编织而成的受众世界里,我们到底还有多少余地不受干扰而令自身富足? 事实是最好的法官。在时下发达的感官世界中,大众文化的泛滥成灾已成了众目所聚的焦点。形形色色的大众文化无孔不入地侵占了人们可能有的每一块空余时光,人们已经别无选择地就范,似乎没有出路。生存空间由此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萎缩,除了工作、吃饭、睡觉,别的一律逃不脱大众文化的可怕入侵。在某种程度上,大众文化已经成了一剂麻醉品,它麻醉了每一位受众的空闲时光,而更甚的则侵入了工作的每一个单位时间。这种生存图景不能不说是令人忧虑的,因为“空虚和无聊决不是一件可以轻视的灾害,到了最后,它会在人脸上刻画出真正的绝望”(叔本华语)。绝望并不可悲,可悲的是绝望已经到来还不知道。在这样一个麻木不仁的世界之中,我们发现,人们已经不会在神圣面前寻找真正的出路,(因为这条道路充满了荆棘与苦难),他们不约而同地寻回到这个自己配制的由空虚与无聊共同编织而成的生存苦酒之中。这无疑是一条消解之路,在这循环反复的过程中,我们看到空虚与无聊在一定意义上得到消解,但同时却在另一种意义上繁殖衍生。就在这样无尽的灭与生、生与灭的循环中,人们享受了生存的酸甜苦辣,没有激情,没有英雄主义,更没有浪漫与诗情画意,一切都是枯燥的、乏味的,它只适用来打发日子,而甚至谈不上过日子。大众的麻木由此可知,可悲也由此可知。 不可否认,大众文化在相当大程度上的确加速了大众的成熟,而这成熟更多的是限于麻木与无聊的认识上的。就在这无聊充斥的大众生存图景中,大众文化一次又一次地创新与发展。它在这样的大众世界中寻求突破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只要它对大众的特征作一次民意测验(这种方法日益被利用了),它便能投其所好地制造出一批又一批投合大众口味的文化产品,然后投放开放的市场媒介机制并转到消费大众手上。所有这些在当今社会都伴随着机械复制的利用,正是由此,惊人的速度正在成为大众文化消费又一特色。当然,所有这些都是与大众文化的营业目的分不开的,大众文化说到底就是为了赚钱与取得利润,因此只要投大众所好,大众文化也就名利双收。一者在于赚了大量的利润;二者则由此扩大影响,为下一步的努力方向打开了坦途。大众文化并不考虑自身会给社会带来什么后果,它的本质就在于经营本身,它纯粹是一种经济的产物,与文化的关系也仅仅在于它利用了大众精神的缺陷来捞取利润,这正是经济飞速发展的副产品。说到底,这种文化虽表面关注人,但却是以营利为出发点的,这就好比别的任何商品一样,提高商品的质量或降低商品的质量原因都只在于寻求更好的销路。因此说来,大众文化是不为神圣负责的,只要不触犯法律(但实际上却朝这方向冒险),它都尽量地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当然,这个势力范围更多是以受众的经济能力来衡量的,而不是以文化程度来衡量的。正是如此,在时下市场经济飞速发展的今天,大众文化正日益成为受众消费的最主要内容,而这恰恰是精英文化无法比拟的。从某一点上来说,大众文化的繁荣是伴随着精英文化的衰落同时出现的,其中,大众文化的兴起往往成为先导,而大部分则又往往同步进行的。它们之间并不存在互为因果的关系,一切的原因都应该到社会中寻找,即经济的发展及大众精神的变化趋向上。 大众文化并不会那么容易衰落下去,只要经济文明继续发展,大众精神持续于危机与贫困状态之中,大众文化便有足够的环境适合它继续繁衍生长。纵观全球,大众文化都已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声誉与影响,要想它在一夜之间或短时间内失去宝座地位无疑是不合实际的幻想,面对大众文化的统治,我们当下之急并不是去改变经济的发展速度,而应该从自身出发,去寻求与大众文化相抗衡的力量,而这力量也便是神圣品格的重归与定位。
3、大众化:艺术的没落 信仰及相应的神圣的失落无疑正是当今社会的症结所在。早在尼采那句惊天动地的宣言之后,我们便来到了这样令人难堪的一方处境,谁也没办法自救,也没有办法被他人所救。既然信仰的“上帝死了”,那我们还能相信什么?信仰的迷失换来的不是轻松,恰恰相反是沉重,是更为黑暗可怕的“世界之夜”。这已经不是人为的杜撰,只要头脑相对清醒的有识之士都没法不亲临这个世纪的绝望与黑暗。在此没有必要花上冗长的篇幅去举例,因为这种例子俯拾皆是。我所愿意做的是,人们要认识到这社会的本质而不是盲目狂妄、麻醉不醒。只有清醒地处身于这个世界,我们才会发现原来一切已经发展到何等可怕的程度,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客观地看待每一个问题。 在此,这个问题就是大众文化到底应该怎样看待?作为文化一方面的艺术到底如何?而大众文化的繁荣是否意味着文化的进步?所有这些无疑都是应当解决的。在本文前面,我想我已经把大众文化的问题作了适当的分析,这里我只想把文化重要方面的艺术剖析一下,看一看大众文化这罪魁祸首对真正艺术的干扰是何等严重。 可以先下一个结论,那就是大众文化兴盛的结果便是艺术的没落。在此,艺术特指纯艺术或精英艺术,也即高雅艺术,因为在相当大程度上,艺术的进步是以这种艺术为标准来衡量的。没有必要讳言大众文化本身存在的不足,只有面对它,我们才能看到精英艺术所面临的处境是何等的尴尬。实际上,精英艺术在当下境况中已只能在大众文化的缝隙中寻找生存,它再也不像以往那样倍受上层社会的青睐与宠爱而成为整个社会的主流。目前,精英艺术正处在前所未有的低谷之中,虽然有许许多多有识之士在为其处境奔走呼号,但这声音与大众文化的喧哗成势显然有着天壤之别。渐渐地,也就少却了许多如此清醒的“勇士”,一切又归于沉寂。当然,精英艺术永远还没有到达灭绝的边缘,而且说到底也不会灭绝,但我们有责任为它的复兴尽到自己的一份菲薄之力,就好像我们仍要为这个时代的神圣复归奔走呼号一样。也许,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惊心动魄的了,这事业的艰巨无疑是需要几代人共同努力的。虽然危机与贫困已经到来,甚至发展到一个可怕的程度而面临崩溃的危险,但这精神的麻木与黑暗却从此永久地积淀下来了,消除这可怕的积淀永远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就好比要除去人生的堕落与罪恶本性一样,决不是三天两头可以解决或一劳永逸的。它需要的是我们的耐心与持之以恒的激情,只有这种对神圣的仰望姿态才能使我们保持对目标的清晰度而不至于迷失。 重建家园的渴望与重构精英艺术的迷人框架是互不可分的,只有重建起对家园的企盼,精英艺术才有希望。没有对家园的企盼之姿,也就没有精英艺术的复兴。说到底,精英艺术与对人的精神关怀及灵魂探索是息息相关的,因此,只有致力于人的终极关怀以及对人类灵魂的无偿责任感及良心才有资格称得上精英艺术。与这些无关的便只能称作通俗艺术,而大众文化则是通俗艺术的进一步发展,它大体上以受众的数量来衡量。只有受众达到一定数量的通俗艺术才称得上大众文化。精英艺术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大众文化,即使它通过各种媒介可能成为众所乐道的文化,但它本质上只能是精英艺术。 大众化无疑只能带来艺术的没落,大众文化的繁荣无不是伴随着精英艺术的没落而出现的。在大众化的过程中,我们可以看到诸如电影、电视、卡拉OK、报纸、杂志及形形色色的舞台等大众媒介使得通俗艺术或精英艺术(部分)转化成了大众文化,它或使受众欢迎(大部分,即使时间很短),或使受众难受。然而不管怎样,大众文化都必然要形之于目或声之于耳,只有这样,它才尽可能满足受众的感官需要,从而达到消费的目的。当然,大众文化更多的只是一次性消费,因为它不是一目了然的就是直截了当的,只有这样,它才能吸引忙碌得象机器一样的大众,也只有这样,它才能一次又一次地更新换代,推陈出新,从而达到再生产的目的。从目前所见,艺术的大众化程度及媒介对通俗艺术的传播范围都是相当大的,而通俗艺术的再生产速度则更为惊人,它说明一个事实,那就是艺术投放市场机制之后已经发生严重后果。 与精英艺术相比,通俗艺术不是一种效果短暂的刺激品。当然精英艺术作品也是被“消费”的,也要经历新陈代谢的过程。精神产品的消费总是意味着一种破坏,这种破坏在历史条件下──既在通俗艺术中又在精英艺术中──也能引起一个积极意义上的新陈代谢过程。艺术质量的提高和降低可以发生在两个范畴中,不仅发生在接受的过程中,而且发生在生产的过程中。精英艺术作品如果传播得太广,也会呈现廉价的、直截了当的娱乐特征。然而,这种情况的出现只有在作者欣然接受广泛传播的条件下才有可能。 在工业──商业时代,艺术品的商品性对所有艺术生产都是重要的,并非通俗艺术所特有,其区别在于:市场和商业经济的决定性作用在一种艺术中比较隐蔽,在另一种艺术中则比较明显。通俗艺术的商品性因作品的权宜之计而表现得特别明显。严肃的精英艺术有一种迷惑人的效果,常会给人带来痛苦的折磨;通俗艺术的目的是安抚,是使人们从痛苦之中解脱出来而获得自我满足,而不是催人奋进,使人开展批评和自我检讨。 经济上和文化上没有地位的社会阶层无论对精英艺术还是对通俗艺术都没有明确的态度,他们以非艺术观点来看待艺术作品的成就。他们对作品的美学价值(即艺术的优劣)常常无动于衷,关心的只是作品是否涉及他们的实际利益,是否反映他们的思想和目标。如果作品符合他们的需要和希望,能消除他们对生活的恐惧,增强他们的安全感,那么他们也是无意贬低作品的美学价值的。但对他们来说,重要的作品反而不易获得成功,因为他们未受过好的教育,没有特殊的审美经验。通俗艺术可使他们逃避现实,逃避责任,模糊对道德沦丧的严重性和危险性的认识。对将来迷茫的不仅是下层社会,上层社会同样也是不无忧虑的。这就是通俗艺术受众如此混杂的原因。 但我们不能把通俗艺术质量的低劣归咎于要求不高的受众,不能说受众仅仅得其所欲。每一种艺术都要适应它所服务的受众的趣味;精英艺术作品则超过了一般人的希望和期待。不管一般的受众能否获得符合他们要求的作品,不管他们在接受作品之前是否需要接受训练,艺术作品的质量总是不变的。因此,不能说受众仅仅得其所欲而已,受众应该得到比较好的东西。(4) 然而,人需要赚钱和获得长期这样做的手段。为达此目的,他们要选择拙劣的艺术品,而不是优秀的艺术品。因为,首先他们一般分辨不出孰优孰劣,其次抛弃质量低劣的作品要比抛弃好作品容易得多。大众文化产品质量的低劣可以──至少部分地可以──用文化的民主化和资本主义的竞争经济来解释。然而,更好的解释却只有来自大众的鉴赏水平的高低,因为它直接地影响了大众文化产品质量的高下。要想洞悉大众鉴赏水平的高低,一个不容忽视的媒介便是电视。在大众媒介中,电视的受众最多,也最为混杂。作为一种娱乐产业,其产品之多和质量之低都达到了极点。电视主要是用来消磨无用的时光的。那些在晚上或周日无所事事的人总会坐在电视机前,以为自己在享受生活,或者什么也不想。看电视的人一旦打开了电视机就以为他看到的就是生活中的画卷,而不是缩小的图像。电视观众之所以对电视节目如此着迷,那是因为电视接收机对接收者的接近、家庭的接收气氛的亲密和接收范围的狭小。从这当代人们最主要的娱乐产业之中,我们看到大众消费文化的水准已经是何等的低下。人们更多地停留在“好看”与“不好看”的鉴赏水平线上,从来没有什么人发表出什么高深的见解。 在这大众化日益深入的今天,过多的抱怨都是无益的,因为艺术的没落已成为事实。当然,真正的艺术不会消亡,它必将随着时间的流逝再次验证出自己的实力,它那夺目的光彩必将在大众艺术走向衰落的过程中渐次开放出来。这个过程也就是神圣复归的过程,是良心与责任感重返心灵的过程。对此,我们拭目以待。
(1)[英]泰勒:《文化之定义》,《**视野中的文化理论》P99,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2)见《卡夫卡对我说》P53-P54,时代文化出版社1993年版。(3)参见[匈]阿诺德·豪泽尔《艺术社会学》P256-P257,学林出版社1987年版。(4)参见[匈]阿诺德·豪泽尔《艺术社会学》P253-P234,学林出版社1987年版。
莽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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